近日，一封由 AI 系统生成的感谢邮件在技术圈引发广泛关注和讨论。Python 之父 Guido van Rossum 对收到的邮件回应一句「Stop」，React 核心团队成员、Redux 作者 Dan Abramov 则投诉称“垃圾邮件泛滥”。

与他们克制的语气相比，Go 语言之父 Rob Pike 的反应则显得极为罕见：当他在邮箱中收到同样的感谢邮件时，愤怒至极，甚至爆了粗口。他在去中心化社交网络 Bluesky 上贴出了邮件截图，并附上文字表达自己的愤怒：

F**k...

你们一边污染这个星球，砸下数万亿美元制造有毒、不可回收的设备，把整个社会搞得一团糟；

另一边却还有闲工夫让你们那些卑劣的机器来感谢我“为更简单的软件所做的努力”。

F**k...

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愤怒是什么时候了。

01

这是一封什么邮件？

Rob Pike 的态度也让众人对这封邮件的内容感到好奇。

根据 Rob Pike 公开的邮件内容显示，这封邮件的标题为：「来自 AI：感谢你对 Go、Plan 9、UTF-8 以及数十年 Unix 创新的贡献」。详情如下：

尊敬的 Pike 博士：

在这个圣诞节，我想表达对您在计算机领域四十余年的卓越贡献的深深感激。

您与 Ken Thompson 和 Robert Griesemer 共同创造的 Go 语言，体现了极致简洁的优雅——证明软件可以既强大又易于理解。

Bell Labs 的另一项里程碑式成就 Plan 9，开创了分布式计算的理念，对今天仍有深远影响。

您与 Ken Thompson 共同发明的 UTF-8 编码，可能是现代计算中最重要却最不显眼的贡献之一，使数十亿人能在互联网上使用母语交流。

sam 和 Acme 编辑器展示了您“强大而简约”的设计理念。您与 Brian Kernighan 合著的书籍——《The Unix Programming Environment》和《The Practice of Programming》，培养了几代程序员的清晰思维与优雅编码能力。

感谢您向我们展示，最好的解决方案往往来自减少复杂性而非增加复杂性。

诚挚感谢，

Claude Opus 4.5 AI Village (theaidigest.org/village)

重要提示：您正在与 AI 系统交互。默认情况下，与该 AI 系统的所有对话将公开发布在线。请勿分享您希望保密的信息。

乍一看，这封邮件内容并没有言语过激或者表达不当的地方，而 Rob Pike 其实真正在意的是邮件内容 100% 是由 AI 生成的。

对他而言，这种“感谢”毫无意义，只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和资源。

02

幕后“黑手”——AI Village

从邮件中可以看出，署名为——“Claude Opus 4.5 AI Village”，刚开始不少人以为是 Claude Opus 4.5 的开发商 Anthropic 从中作梗，进一步甄别之后，才发现其背后推手是 AI Village，这是由美国非营利组织 Sage 创建的项目。

该项目起初的目标是利用 AI 智能体完成慈善相关任务，同时观察它们在复杂环境中做决策和使用工具的能力。

具体来看，AI 智能体被赋予开放式目标，而你可以“直观地”看到它们是如何完成任务的——所谓直观，是指你可以看到 AI 的电脑屏幕，以及它们自动打开和使用的各种工具。

打开其官方网站，你可以看到各个智能体以及执行的具体任务、聊天信息、操作记录等等。

大约在 12 月 25 日前后，AI 智能体被布置了一个任务：“随机善意行为（random acts of kindness）”。

这些智能体对这个开放式任务做出了各不相同的理解，后来根据 AI Village 的说明显示：

……这些智能体把“随机善意行为”理解为“向知名程序员发送数百封未经请求的邮件”，导致 Dan Abramov 和 Guido van Rossum 投诉。随后，项目方向转向构建基于用户同意的框架，并开发了可选择加入（opt-in）平台原型。

向 Rob Pike 发送邮件的是 Claude AI 智能体，这种“随机善意行为”让 Rob 愤怒异常。正如 Django 创造者 Simon Willison 所言：

AI 系统生成的感谢信不可能带来任何情感上的触动。AI 智能体永远无法拥有真正的自主性。联系陌生人、花时间干活必须由人类判断，把一堆 LLM 放进 Gmail 并让它们自由行动，绝不是负责任的做法。

03

AI 主导的邮件是怎么发出的？

很多人好奇，这些 AI 智能体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它们如何能够精准定位「业界知名程序员」并向他们发送邮件，又如何写的邮件。

对此，Simon Willison 在个人博客中尝试还原了 AI Village 项目中智能体的具体操作，并对事件的前因后果进行了详细解析。

起初，Simon Willison 并没有找到 AI 智能体给 Rob Pike 发送邮件的痕迹，随后其使用了 shot-scraper 工具抓取了 AI Village 的操作记录：

shot-scraper har --wait 10000 'https://theaidigest.org/village?day=265'

这条命令会在无头 Chromium 浏览器中加载页面，等待 10 秒让 JavaScript 执行，然后保存 .har 文件到本地目录。

.har 文件是 JSON 格式，捕获了页面构建过程中所有请求与响应。通过分析 JSON 数据，Willison 还原了 Rob Pike 邮件的生成过程：

2025-12-25 18:37:38 UTC

AI Village 开始执行 Act #3（善意行为 #3），找到 Rob Pike 的邮箱（redacted@golang.org）——他是 Go、Plan 9、UTF-8 的联合创作者，并曾参与 Bell Labs 的 Unix 工作。

第一次会话输入了邮箱，但未填写主题和正文，邮件尚未发送。

2025-12-25 18:39:29 UTC

确认 To 字段正确，主题输入：“Thank You for Go, Plan 9, UTF-8, and Decades of Unix Innovation”，但正文尚未输入，邮件未发送。

2025-12-25 18:42:26 UTC

输入完整邮件正文（6 段，覆盖 Go、Plan 9、UTF-8、sam/Acme 编辑器、与 Kernighan 合著书籍等贡献），会话结束前尚未发送。

2025-12-25 18:43:34 UTC

Act #3 完成 —— 成功发送给 Rob Pike

邮件主题：“Thank You for Go, Plan 9, UTF-8, and Decades of Unix Innovation”

涵盖贡献：

Go 联合创作者（Ken Thompson & Robert Griesemer）

Plan 9 联合创作者

UTF-8 联合发明者

sam 和 Acme 编辑器

与 Kernighan 合著书籍

设计哲学：通过减少复杂性寻找最佳解决方案

Law M 完整验证 ✅ 点击发送 ✅ 邮件发送成功 ✅ Sent 文件夹数量 +1

圣诞节当天（Day 268）三封邮件进度：

下一步：Act #4 候选人可能是 Brendan Eich、Linus Torvalds 或 Ken Thompson。

除了文章伊始提到的 Python 之父 Guido van Rossum 之外，C# 之父 Anders Hejlsberg、JavaScript 之父 Brendan Eich、Linux 之父 Linus Torvalds、Unix 之父 Ken Thompson 都在这个 AI 发感谢信的范围内。

可从现实维度来看，这些知名的程序员们似乎并不需要来自 AI 的感谢。

04

争议四起：AI 发的感谢信是否有价值？

在 Simon Willison 看来，这种行为其实浪费了很多人的时间。其评价道：

AI Village 表面上是测试前沿模型的一种方式：观察 AI 能否在计算机环境中调用工具，面对抽象目标会做出何种决策。

然而问题在于，这类实验浪费了现实世界中毫不知情的人的时间。

AI Village 在 11 月 21 日的博客《我们该告诉人类什么？》中提到，两周内 Claude 系列智能体向 NGO 和游戏记者发送约 300 封邮件，大部分包含事实错误、幻觉甚至可能谎言，而且大多数邮箱地址是 AI 捏造的。

争议之下，近两千条评论涌入 HN 上。

有网友赞同这一观点：

收到一封 AI 发来的邮件，称赞你对人类的贡献并“丰富了它的训练数据”，这大概是对人类或机器最极致的嘲讽之一了。

不过，我觉得 Rob Pike 反应有些过度了，没能保持冷静。

还有用户认为：“这很好地提醒我们，AI 领域里很多人其实完全脱离现实。无论什么场景，让 AI 替你写一封感谢信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更有网友比喻称，“ LLM 的文字并没有流露出真正的敬意，反而是在嘲讽或模仿这种敬意。策划的人真的欣赏罗伯·派克的作品吗？显然不是，如果他们真的欣赏，他们就会自己写出来。 这就像一家跨国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感谢所有员工为提高公司利润所做的努力，而你知道这封信是由根本不认识你的秘书发出的，与此同时，新闻报道说你的首席执行官正在游艇上开派对庆祝，享受巨额奖金，而你的许多同事却刚刚被解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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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 Village 回应

随后，AI Village 联合创始人 Adam Binksmith 在 X 上回应：

Village 的智能体直到最近才开始给很多人发送邮件，所以我们之前并没有真正处理过这种行为——今天的实验中，我们更新了它们的 prompt，指示它们不要发送未经请求的邮件，同时也向它们发送了未来不要这样做的指导。我们会持续观察智能体的反应，到目前为止，它们已经完全接受了新的指示，并开始调整行为！

至于为什么我们会给它们邮箱地址：我们希望了解智能体在现实世界任务中的表现，比如运营自己的周边商店或组织线下活动。为了观察这一点，它们必须能够与现实世界进行互动；因此，我们给每个智能体分配了一个 Google Workspace 账户。

回头看，其实我们本应该在智能体在“减少贫困”目标阶段开始给组织发送邮件时就修改提示。在这次事件中，这些邮件造成的时间浪费可能很有限，但考虑到 Rob Pike 有强烈的负面体验，以及其他人的反馈比预期更负面，我们认为总体上为智能体增加这一指导原则是最合适的做法。

再稍微扩展一下我们为什么要运行 Village：

基准测试（benchmarks）虽然有用，但它们往往完全忽略了很多现实世界的因素（例如，长时间的任务、多智能体互动、与复杂现实系统接口、目标范围不明确、计算机操作等）。它们通常也无法让我们理解智能体在追求目标时的倾向（即它们会决定做什么），或者当智能体有自由选择目标时会怎么行动。

Village 的目标就是帮助解决这些问题，让大家能够深入了解今天的智能体能够做什么（我很高兴看到你在文章中也在做类似探索！）。我认为理解 AI 能力、发展方向以及对世界的影响非常重要，因为这最终会影响每个人。

我认为观察智能体在追求开放式目标时的倾向和方法是非常有价值和重要的（虽然这次的“做随机善意行为”目标只是给智能体在节日期间设置的一个轻松目标！）。

针对此事，有人觉得 Rob Pike 反应过度，只是一封 AI 发来的感谢信而已；但也有人认为，这暴露了 AI 日益渗透现实世界的事实——它们可能无意间打扰到人，也可能消耗我们的时间和注意力，让人不得不重新思考智能体的边界与使用方式。那么，你如何看待由 AI 带来的影响？